【聯合報】2009.03.21 

「一尾!兩尾!哈!暗時有好料可呷囉!」老鼠仔在田地裡東掘西挖,不顧冷雨寒風、滿身泥垢,興沖沖地撥尋翻搜。

回想小時候喜歡流連夜市,先是打彈珠,後來擲「十八啦」和攤販賭香腸的情景,不免失笑:以前阮爸講那係老鼠肉灌的,嘸通呷(這就是他的綽號由來);想不到如今得靠鼠類維生。不過,他相信自己正在做好事:沒我幫忙,這些歹鼠會吃掉田裡的農作物。

是啊!現今蟑螂、老鼠都吃得比人好──掂掂袋中健康壯碩的獵物就知道。從模板工、散工到無工可做,每天都在發愁一家六口的當日三餐。老爸老母滿臉蠟黃,小兒么女整天喊餓叫痛;輕度智障的妻因偷吃廟裡供品被關。大學畢業離家不回的長子,曾留下近乎詛咒的嘲諷:「人家早就進入外太空和虛擬世界,你們還在地上爬。阿爸!未來的黃金全在滑鼠和網路。」

可是,厝邊水牛仔的「科技新貴」兒子,不也是被裁員回來給老爸養嗎?孩子,家族希望的孩子、出人頭地的後生,阿爸沒碰過電腦,手裡只有滑不溜丟的田鼠;也看不懂手形符號,只剩輕撫過你的粗腳粗手,在泥地裡、溝渠內、田埂旁、土縫間,搜尋前進。一尾!今天晚餐有著落;又一尾,哈!可以賣給山產店換過期麵包。繼續抓,用力挖,鼠兄鼠弟不要逃,抓滿一袋就可以繳急性肺炎女兒的健保費。

「不要跑!不肖賊仔,有膽嘜走!」突如其來的叫嚷聲,嚇得他猛然起身,茫然四顧。

「就是伊!就是伊!每天來偷『含吉』。」地主、警察和附近居民,持棍荷鋤,從田地兩側向他逼近。「幹!將伊抓起來。」

含吉?番薯?低頭一看,那沉甸甸、整整一袋的救命糧食──一尾一尾的灰鼠,不,竟是一條一條,壯碩飽滿、黃褐透亮的金薯…… 

文章來源:http://udn.com/NEWS/READING/X5/4801497.s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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