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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21世紀是新世紀。許多影響20世紀深遠的名人,竟不約而同的、或先或後的辭世。強烈的衝擊使人體認到20世紀真的遠去了。蔣宋美齡也好,孫立人、張學良也好,甚或是柏楊,不管我們對他們陌生抑或熟識,終究,他們隨著20世紀消逝了。遠揚的影子毫不留戀的在世上徒留嘆息。  by碧人

 


 【聯合報楊照】2008.04.30 04:10 am

         年代 柏楊先生開始進行他的《資治通鑑》白話版大工程時,我是個在大學裡自認為努力研讀史學的學生,也曾花過不少時間念完《資治通鑑》,寫過報告分析司馬光的史學方法與史學立場。白話版《資治通鑑》一出版,我馬上找了書來讀,讀後覺得大失所望。柏楊根本沒有什麼歷史上的創見嘛!他的白話翻譯小心翼翼,卻不見得注意到一些比較麻煩的字句解釋,而且他的評論,不脫一般的常識的歷史教訓方向。

      那個年代,同時也是個解嚴鬆綁的年代。柏楊因政治理由下獄,他早年用「郭衣洞」本名寫的小說連帶被查禁多年,到那個時候終於得以重見天日。我又熱心地將書找來讀了,還是頗感失望。郭衣洞的小說,有五年代清楚的時代氣味,卻沒有強烈的個人風格,更沒有小說技藝上的實驗突破。換句話說,跟他的歷史見解一樣,充滿了可以預見的常識看法。

     由於這樣的閱讀經驗,好多年我將對柏楊的印象,分成兩塊。一塊是寫《醜陋的中國人》、批判「醬缸文化」的柏楊,尖銳犀利,既帶點憤世嫉俗的衝動,又具備信手拈來的諷刺言詞幽默。另外一塊,則是早年寫小說的「郭衣洞」和後來翻譯《資治通鑑》的柏楊,相反地有點溫吞有點陳腐,和一般常識牽扯得很近很近。

     不必說,我欣賞佩服前一個柏楊,卻疏離後一個柏楊,而且認為理解柏楊最大的問題應該是解釋:為什麼同一個人,會表現出如此不同的兩種人格風格呢?

     抱持著這樣的困惑,我讀了 柏楊先生後來出版的回憶錄。回憶錄還沒讀完,我領悟了自己完全走錯方向問錯問題。我以為斷裂存在的兩個柏楊,其實是再堅實不過的一個整體啊!柏楊徹頭徹尾就是個常識感常識判斷強烈的人,他的常識是非價值概念讓他看到中國文化、現實社會裡那麼多不合理的處境,於是發而為文進行批判。他的常識態度,在小說在雜文在歷史研究中,一以貫之。

     真正的問題反而是:為什麼我在之前會看不到柏楊的「常識一致性」?反覆思考,我明白了。那是因為台灣社會長期離開常識標準那麼遠,一個簡單想要伸張基本常識理性的人,都會在台灣變成異議者,被戴上叛逆色彩。柏楊從來不是個叛逆極端的人,他甚至不是個刻薄帶刺的人,他從頭到尾只是個堅持溫和常識立場的人。他的異議身分是和社會的錯亂對照對比出來的。

     年輕的時候,我們以為特立獨行才能突顯自我成就自我。增加了歲月領悟,我們才回頭理解,很多時候,看似沒有什麼創意光芒的常識,比刻意求新的誇飾,更有力量。而且不管在什麼顛沛流離環境中都不放棄常識判斷立場,往往也比以新奇面貌向社會討取掌聲更艱難。

     如此,我才真正懂得了柏楊的著作與柏楊生命的確實位置、確實分量。

 2008/04/30 聯合報/副刊】@ http://udn.com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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